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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常聽到一首歌，主旋律有一部分是這樣唱的
"你不要羨慕那有錢的人，有錢的壞處你一定聽聞"
小時候以為，有錢的壞處可能真的很多，只是我們不夠有錢，所以沒聽過。隨著我漸漸長大、邁入社會，開始有收入，開始對自己所處的社會階層有意識，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：除了偶爾有大型企業家過世後，子孫分家產告上法院的社會新聞外，我很少聽到有錢的壞處!弔詭的是，呈現在社會新聞上的這些"壞事"中，有錢人的子孫亮相的畫面也總是衣冠楚楚、光鮮亮麗，出入都有司機名車的，甚至上法院也都是律師代勞，本尊根本不用出馬，這件事對他們來說，真的是"壞處"嗎?除此之外，電視裡、社群軟體裡、手機被插入的廣告裡，羨慕有錢、炫耀有錢的意象卻俯拾即是，有錢真的有壞處嗎?還是這只是賺不到錢的人安慰自己的酸葡萄心理?
在深入這個問題之前，我們先來了解一下，什麼是幸福。心理學上針對幸福這個概念，發展出了一門分科，叫做積極心理學，積極心理學的主要目的，就是探討主觀幸福感 (subjective well-being)，簡短一點可以用"福祉"來概述，但是我比較喜歡用幸福感來描述；積極心理學將幸福感分成兩大類，第一類是積極情緒，就是我現在覺得開心、愉悅、爽，這是比較短暫的、採用情緒維度的視角；第二類是生活滿意度，指的是我是否滿意目前的生活，採用的是一段比較長期的認知評價視角。主觀幸福感與積極情緒、生活滿意度正相關，也就是我想測量一個人是否覺得幸福，我不是直接問他：你幸福嗎?畢竟如何定義幸福，存在著每個人不同的認知與文化背景，所以幸福感，在心理學上幾乎都以測量積極情緒與生活滿意度這兩個指標來測量。
在討論有錢的壞處之前，我們先來看看有錢的好處，很多人心裡的大哉問就是：有錢，可以買到幸福嗎?
有錢可以買到幸福嗎?
針對金錢與幸福感的關聯，其實已經廣泛的在經濟學以及心理學上討論，有些觀察以國家為單位，有些研究以個人為主要對象，觀察國家的依照不同的指數，有的用GDP，有的用國民總收入，研究個人的更是有各種指標，有的用一星期家庭可以支配的金額，有的把不動產一起納入成為資產評估，有的直接詢問個體的主觀經濟水平，還有的直接詢問個人財務滿意度，這表示一個很重要的現象：金錢，確實是非常值得我們深入研究、深入思考的領域。
換言之，數十年來，眾多研究都想探討"錢"這個人類發明出來，促進社會發展的必要工具，究竟帶給人類幸福還是不幸福?如果是幸福，是錢越多越幸福嗎?還是有其他的相關曲線?如果是錢不能帶來幸福?那什麼才能帶來幸福?
讓我們回到一開始的問題：錢越多，越幸福嗎?先說結論：錢少的時候是，錢多的時候不是!
金錢對提升幸福感的邊際效應遞減
針對金錢與幸福感的研究，在經濟學上有一個有名的Easterlin 悖論，經濟學家Richard Easterlin觀察了美國二戰後的收入以及美國人的平均幸福感後，得出一個心得：經濟成長不必然提升幸福感。縱使在過去幾十年間有非常多的學者針對不同層級做研究，每個研究採用的指數不同，有的用GDP，有的用不動產，有的用流動資產，這些研究大部分支持，少部分反對這個悖論，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經得起檢驗的結論：當比較國與國之間時，貧窮國家的國民幸福感確實比富裕國家的國民幸福感低，但是當比較單一國家內的國民時，卻是另一番風景：在富裕國家中，人民雖然越來越富，國民卻沒有越來越幸福。換言之，當國民平均收入可以滿足基本需求時，收入與幸福感正相關，且相關性強；但當國民平均收入高到一定水平時，收入與幸福感的相關性就沒那麼顯著，有些甚至還沒有相關!
用白話文來說，當你很窮的時候，金錢可以買到保暖衣物、三餐吃飽、固定居所、出入有方，在這個階段，金錢可以買到幸福，而且錢越多，幸福感越高；然而當你越來越有錢，到一定程度時，金錢可以帶來的幸福感就沒那麼強烈，一美元對貧窮的你來說，意義巨大，但對擺脫貧窮的你來說，一美元對你的重量卻大不如前。
我們可以用經濟學的口吻來描述這個現象：金錢對提升幸福感的邊際效應遞減；但我喜歡更直觀的心理學描述方式：金錢可以用來降低痛苦，但並不保證可以提升幸福。
收入多少才是幸福飽和點
那問題來了，收入需要高到什麼水平，才叫滿足基本需求?才是金錢可以買到幸福的飽和點？在美國的飽和點，與在印度的飽和點，這個金額一樣嗎?當然不一樣，每個國家維持基本需求的水平都不一樣，當然金錢可以買到的"幸福飽和點"也就不一樣，這個金額，在經濟發展高水平的國家 (可以視為已開發國家)大約是年收入95000~100000美元 (285萬到300萬台幣)美元之間：在經濟發展中水平的國家 (開發中國家)大約是年收入50000~60000美元 (150萬到180台幣)之間。在看到這個數字時，大多數的人會開始換算自己的年收入有沒有到達這個飽和點，或是好奇，在台灣社會是否存在收入的幸福飽和點?
針對台灣社會的調查顯示：支持Easterlin 悖論，也就是收入一開始與幸福感正相關，但當台灣的GDP高到一定程度後，這個相關性就消失了，金錢不再能買到幸福!是否存在台灣的特定飽和點金額?目前並沒有明確的數字告訴我們，不過如果考量到全球大型的研究，台灣人的收入已經可以視同已開發國家，所以如果真的想抓一個數字，來評估台灣地區的收入幸福飽和點，我認為年收入285萬到300萬台幣，應該比較接近事實。
看到這裡，其實還是有種隔靴搔癢的感覺，畢竟這些研究都聚焦在總體經濟學，國民生產毛額對應於我每個月的薪資，總還是有段落差，當我們把焦點縮小到個人，這個悖論套用在個人身上也適用嗎?換句話說，個人的收入與幸福正相關，有錢能買到幸福，正確嗎?
針對這個問題，我們就不得不提到一個經典的心理學研究：卡尼曼 (Kahneman, 2010)的研究，卡尼曼針對一千個美國人做了一份收入與主觀幸福感的研究，結果顯示，當收入在75000美元以下時 (年收入約225萬台幣)，收入與幸福感正相關 ，也就是賺的錢越多，越幸福；然而當收入超過75000美元時，認知層面的生活滿意度還是會隨收入上升，但是情感層面的積極情緒卻不再上升；用白話文來解釋就是：當賺的錢越來越多時，我對生活的評價仍在上升，但是卻不再感受到快樂的感覺。
然而，金錢與幸福的故事，到這裡並沒有結束，研究告訴我們：收入可以減少痛苦，但提升幸福的效果終究會趨於平緩。當基本需求被滿足後，錢不再像以前那樣具有魔力，幸福感的曲線也不再隨著收入線性上升；而這正是故事中最關鍵、也最容易被忽略的轉折——
"當金錢失去魔力，你才會開始問：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？"
因為在那之後，我們追求的往往已經不是"更多的錢"，而是牽動我們更底層的需求，更貼近價值的所在，更哲學性的探討，當收入不再定義一切，我們才開始直面自己的人生。
延伸閱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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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owell, R. T., & Howell, C. J. (2008). The relation of economic status to subjective well-being in developing countries. Psychological Bulletin, 134(4), 536–560.
Jebb, A. T., Tay, L., Diener, E., & Oishi, S. (2018). Happiness, income satiation and turning points around the world. Nature Human Behaviour, 2(1), 33–38.
Kahneman, D., & Deaton, A. (2010). High income improves evaluation of life but not emotional well-being. PNAS, 107(38), 16489–16493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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