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天跟很久沒聯絡的朋友通話,先就醫學上的問題交換意見,
這年頭在台灣當醫生的優點沒剩幾個,其中一個就是,家人有醫療上的需求,我永遠知道該問誰,才能給我中肯有用的回答。
講完後不免俗的開始閒聊彼此的近況。
「最近過的好嗎?」
「唉~!不就那樣。」
人到中年,談什麼理想抱負,好像都有點矯情,每天平平安安的過日子,似乎就是最大的幸福,我懂!
「小孩還好嗎?」
跟媽媽開啟話題,聊小孩是不容易出錯的選項。
「唉~!就每天盯功課啊!最近又快期末考了……」
小孩接受國民義務教育後,學校的行事曆就成了家庭生活的基調,功課、考試、補習,老大考完老二補習,絕對會讓家長的下班生活也非常充實,我始終都很慶幸我竟然成功的國小畢業、國中畢業。
「先生呢?至少還有賺錢回來啦吼?」聊小孩太無奈,聊老公好了…
「唉~!賺錢?嗯…有啦,一點啦!」
中產階級逐漸消失的M型社會,選在報稅季節問賺錢的問題,真的是太白目了,全世界就數國稅局最清楚我到底賺多少了…
「至少先生工作上很開心,這樣就好,這樣就好…」
短短幾分鐘的對談,怎麼好像,聽到好多次的「唉~!」
掛上電話,一種深沉的無力感把我包圍,我一邊吃著低糖低脂的哈佛營養餐盒,一邊這樣想:
生在我們這個世代,處在我們這種中產階級,生活看起來衣食無憂,家庭看起來幸福美滿,有工作有自我實現,有賺錢有經濟獨立,為什麼,我們的生活,仍然充滿了這麼多無力感?
喝杯三分糖珍珠奶茶會罪惡感爆表,小孩作文字太潦草會覺得對不起老師,老公忘記洗碗一次會怨婦上身,我們這麼溫順謙和,我們這麼低調謹慎,然而這世界,卻從來不曾用同等的溫柔對待我們(至少體重計總是很不留情面)。
我覺得,我們好像兩隻踩著輪子的倉鼠,輪子越轉越快,快到我們無法停下來,快到我們只能在交會的瞬間交換一下眼神,連擊掌的空檔都沒有,又要各自前行,
即使已經忘記當初為什麼踩上去,卻也沒有理由下來,只好繼續奮力的往前踩著,而終點在哪裡?目標是什麼?汗水模糊了視線,我看不到盡頭……
中年婦女的快樂,來自於哪裡呢?
那些高大尚的理想太遠,那些一擲千金的尊榮太貴,那些可以拿出來炫耀的成績太難,
我的快樂(小聲的說),來自於那些被視為不知長進的小確幸,
今天追到一齣好看的劇,開心!
今天成功的做運動不吃零食,開心!
今天買到一件穿起來好看又不太貴的衣服,開心!
今天順利的照表操課上下班接小孩,開心!
今天小孩隨手寫了張小字條給我,開心!
中年婦女的人生價值,或許就是累積在一點一滴的生活中,穿插在茶米油鹽之間,實踐在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裡。
只是想對朋友說,其實,妳的「唉~!」我懂!
喉~~搭~~喇~~
敬我們的年輕時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