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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6月6日 星期日

SARS發生時,你不會想知道的那一面





武漢病毒開始發燒,群組中開始出現各地醫院流傳出來的風聲,風雨欲來的感覺,那麼熟悉,那麼恐怖,即將襲捲全台。


那一年,台灣爆發SARS,我是實習醫師,我老公是住院醫師,讓我來跟你說說,你不會想知道的,關於SARS的那一面。


我在婦產科實習,我所在的醫學中心,是後送病人的最後一線,只有超高風險的孕婦,才會選擇來這家疑似有SARS的醫院生產,病房裡不能出院的病人,幾乎都是癌症患者。


每天我戴上我的N95口罩,即使是到沒有可疑病例的小兒科病房,即使是去幾乎淨空沒有住院病人的護理站找同學,我也一定謹慎的戴上我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口罩,仔細地確保吸氣呼氣都不會漏氣,我才敢走出休息室。


不能搭電梯,因為電梯是密閉空間,中獎的機率高,電梯按鈕更是數一數二帶菌量高的物件,沒事不要用手去摸;於是我總是戴著N95口罩,一邊喘氣一邊覺得快要斷氣的爬樓梯。


那時候N95口罩是非常稀有的寶物,一開始全台缺貨,連第一線照顧病人的醫師,也無法有充裕的口罩,於是我們被教育,如何晾乾口罩,兩個交替重複使用。


我同學在台灣第一的醫院急診實習,他說他發燒被隔離了,每天自己量體溫,用電話回報給護理站,那家醫院有確診病例,所以高風險的醫護人員一旦發燒咳嗽,都會被當成是可疑病例,住院的政策就是自主管理,自求多福。


我還記得我打電話給他的時候,他說他還好,每天同事都會隔著門給他加油,只是我們的對話,一直被他的咳嗽聲中斷。


我老公,那時候的男朋友,在另一家醫院照顧確診的SARS患者,他戴著自己上網買的防毒面具,每天進去隔離病房看病人,即使知道自己被傳染的機會非常高,即使人生可能就這樣結束,班還是要上,病人還是要顧。


我們不會談論疫情,我們不去問誰該為這事件負責,每天還能看到活著的對方,就是一天的寬心。


醫院裡,被國家抽中去已經被封鎖的和平醫院支援的醫師,一個自動離職不再出現;醫院裡,在不知情下幫病人插管的醫師學長,已經轉入加護病房,不久後辭世。


這些都是我身邊的人,是醫師,也是人,有爸爸媽媽,有先生太太,有小孩的人。


一年後,我從內科醫師,變成皮膚科醫師,十六年後,我老公從內科醫師,變成研究學者,對於醫療的現況,我們只有嘆息。


武漢病毒即將入侵,我一點也不樂觀,經由飛沫傳染的疾病,從來就不是想防就能防的了的,我們連親密接觸傳染的疥瘡都不能有效防治了,何況冠狀病毒。


我不期待國家的防疫措施能給醫護人員帶來全面的保護,我只期待,當疫情拉警報的時候,社會輿論不要用[救人就是醫護的天職]這樣的大帽子,來強加在所有的醫護人員身上,在家裡打字說,我們永遠敬佩您,遠比戴上口罩,踏進病房跟看不到的病毒作戰,來的輕鬆無風險。


"我寧可要一個活著的兒子,也不要一個死亡的英雄"
你還記得抗煞英雄的爸爸這樣呼喊嗎?


電視上開始出現,英勇的醫師選擇救人不懼怕的宣傳,我不禁開始為所有還在第一線工作的同學好友們擔心,除了高層的樣板文章,心戰喊話,醫師護理師們,你們準備好了嗎?你們的家人準備好了嗎?


我不是唱衰台灣,我只是認清事實;我們不要英雄,我們要保護平凡人的武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