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還記得我當皮膚科住院醫師的時候,每天都在治療室裡,與冷凍噴槍、針筒、手術刀、電燒刀為伍,不論病人身上長了甚麼奇奇怪怪的東西,只要武器在手,我們就能搞定這些討人厭的東西。
唯獨一種病,它很神秘,常常躲在病人濃密的髮根中,需要把頭髮撥開、有時候甚至需要用手去摸,才知道今天要處理的對象是誰,這種病,就是頭皮癢疹。
我第一次遇見這種病的時候,面對奇癢無比的患者,一邊指著頭上,一邊對我說:
[醫生!這邊這邊,這裡有一顆!]
[還有這邊,這裡也要處理!]
我還以為是我的眼睛業障太重,怎麼樣也看不清楚病人說的那一顆是哪一顆,於是等到治療完畢,病人離開治療室之後,我鼓起勇氣,問了資深的皮膚科醫師:[學長,你知道李阿伯嗎?那個頭上做冷凍治療的阿伯啊?]
[阿伯頭上到底是甚麼病啊?為什麼他說有的地方,我都找不到?]
[喔!那個阿伯啊!他是頭皮癢疹啦!]學長在縫合皮膚之際,抬頭看了我一眼,幫我開釋了一句話之後,就繼續去縫皮了。
雖然當下我豁然開朗,知道原來不是我眼睛不好,而是這個病的特色讓我找不到病灶,然而,等到我真正當了主治醫師之後,我才真正看清這個病的真面目!
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
這個病,很有禪意,如果用佛家的語言來說,可以這樣描述它"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"。
怎麼說呢?其實是因為這個病,大部分的原因,是病人自己造成的!
因為頭皮會癢,不由自主地去抓,抓了之後皮膚受傷、啟動傷口癒合機制,皮膚開始增生,然而還是會癢,於是病人繼續抓,抓了皮膚破皮、破皮後皮膚增生、增生後再抓,這樣惡性循環,讓原來平整的皮膚,變成一顆一顆隆起的疹子,就是我們常看到的:頭皮癢疹。
治療突起來的癢疹很簡單,我們可以擦藥、做冷凍治療、打針來讓疹子變平,因為治療有效,因此病人會希望把所有頭上會癢的地方都一併處理,因此造成了醫生找不到,病人卻堅持有的情況,而要求治療。
癢才抓,還是不癢也抓?
頭皮癢疹治療上最困難的地方,在於讓病人停止"抓"的動作。
要讓病人停止抓的動作,不能只靠吃藥跟擦藥。
有時候,頭癢抓頭,頭不癢也抓頭,抓頭變成了無意識的動作,緊張的時候、無聊的時候、累的時候抓頭、躺著看電視的時候也抓頭,反覆搔抓,就構成了癢疹生成的必要之惡 。
頭皮的皮膚感覺不像臉上那麼敏感,我們可以做個小實驗,你用指甲摳頭皮跟摳臉,如果同樣的力道摳臉,連續摳二十下,會發現臉被摳的地方已經紅起來,有些甚至快破皮了;然而頭皮,卻不會因為同樣強度的刺激,而感到不舒服,甚至還會有一種好像有在抓癢、卻還沒抓到癢處的感覺。
所以我常常提醒患者,臉皮是皮,頭皮也是皮,不能因為老是覺得不會痛,就一直抓頭或摳頭;雖然不會痛,可是皮膚還是受傷了,等到手上摸到血或是組織液的時候,都已經抓過頭而破皮了!
病人要先意識到,自己真的有抓的動作,白天有意識的狀態時,及時提醒自己不要抓,晚上睡覺的時候,如果會無意識的抓頭,才用藥物來控制癢的感覺。
可是真的很癢,該怎麼辦?
有些病人,他們不是無意識的抓,他們是真的很癢,所以除了吃藥之外,還要教他們如何調整生活習慣,讓癢不要輕易找上門。
而頭皮癢很常見的原因,是過度刺激!
因此減少過度刺激,要從內在跟外在來減少刺激。
外在內在,減少刺激
最常見過度刺激的外在原因,就是過度清潔,因此我都會再三叮嚀正確的洗頭的方法。
洗頭的時候不能用指甲過度用力賣的摳頭,用指腹輕輕按摩就好,避免因為過度搔抓造成頭皮受傷。
還有很重要的一點,洗頭不能用很燙的水洗,用很燙的水刺激頭皮,產生的效果就像整頭大力摳抓一樣,會讓頭皮受傷。
洗完頭也不能用很熱的吹風機,把頭皮吹到全乾,熱風跟熱水一樣,都會讓皮膚變乾,乾了之後就會癢,癢了就會想抓。
因此,用溫水洗頭、洗完頭頭皮不要吹到全乾,八九分乾就好,髮尾可以繼續吹到全乾,都是平常洗頭要注意的重要細節。
除了減少這些外在的刺激,我也會叮嚀病人,內在一起調理。
不吃辛辣、刺激的食物,不喝酒讓血管擴張,減少情緒激動、臉紅脖子粗的次數,都會讓頭皮相對穩定。
此外,睡覺的時候環境要涼爽,很忌諱一覺起來,發現背上、脖子都出汗了,這表示頭皮也會因為熱而出汗。白天如果真的流汗了,請用毛巾擦頭皮,第一時間把汗擦乾,不要讓汗水在頭皮上乾掉、甚至連著頭髮滴下來,汗水對皮膚而言,是個刺激的來源,反覆流汗、乾掉,一層一層的排泄物累積在頭皮上,就容易刺激頭皮,而有癢的感覺。
頭皮癢疹可以痊癒
日常生活跟著配合,減少無意識的摳頭,同時日常生活配合,讓頭皮冷靜下來不發癢,這樣我們再來處理先前粗暴對待頭皮而長出的癢疹,才能達到有效而長期的緩解。
外在環境配合,像是待在涼爽環境,流汗記得把頭皮擦乾,洗頭不用指甲摳,不用高溫吹到頭皮全乾;內在調理包括不吃辛辣食物,不喝酒,少生氣,不吵架,避免無意識的摳頭,利用這些方法讓頭皮冷靜下來不發癢。
然後我們再來處理先前粗暴對待頭皮而長出的癢疹,常用的治療包括擦藥、吃藥、作液態氮冷凍治療、病灶內打針,這些方法都可以讓已經長出來的癢疹慢慢消失;而最重要的,是患者配合,不要再抓頭、摳頭,製造出新的癢疹,這樣頭皮癢疹才能達到有效而長期的緩解。